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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思源钻过人群,挤到棚屋里,从另外两名女士手里抢过一个工作人员便问:“李冰呢,我找李冰,他朋友王欣介绍来的。”

工作人员是个小年轻,被许多人扯来扯去,根本来不及回答陈思源的问题。陈思源只能继续向前挤,边挤边大喊:“李冰,李冰,王欣叫我来的,你在吗?”

陈思源摇摇晃晃,被人群挤到角落,他感觉自己已经达到支离破碎的边缘。

“陈思源?”有人在叫他,“这里,你在哪?”

陈思源赶紧把手举高,大喊:“我在这儿,我在这儿!”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,陈思源看到了那个叫他的人。应该就是李冰,有了目标,陈思源也不管是否斯文,只管用尽全力挤到李冰身边。最终,李冰抓住了他的手,两人一起用力,把陈思源从人群里救出。

这简直是出了火海。陈思源回身看着疯狂的人群,目光在无数张狰狞的面孔上一一扫过。

“这边。现在肯留下的工作人员,全都是抽中名额的幸运儿。那些没抽中的,早走了。所以人手不够,根本应付不过来那么多人。”李冰带陈思源来到更里面的房间,“我听王欣说了,你决定好了?”

“当然。”陈思源不假思索道,“需要我怎么做?”

“你填写信息,你和你夫人的。”李冰为陈思源打开一个电脑界面,“然后我会替你上传系统,大概两个小时后就能审核通过。”

陈思源大概扫了一眼,在确定没有问题后,刚想敲动键盘,却被李冰拦下。

“怎么了?”陈思源不解的问。

“你可想好,一旦提交就改不了了。”李冰说,“我是王欣父亲提拔上来的,和王欣关系也不错。他托我多问问你,是否真的决定好了。”

陈思源想也没想就点了头,用坚定的语气说:“不会后悔。”

李冰拿开手,笑道:“我没结婚,也没孩子,还真不理解你这样做。”

陈思源耸耸肩,没有说话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不过有时候,老天就是要存心要把厄运带给某些人。或许这就是命运,是随机的,是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的,根本无法更改。

黑色屏幕倒映出陈思源沧桑的脸,他和李冰一同呆住。天花板传来轻微颤动,紧接着是地板,大有塌陷的架势。屋外的嘈杂声变为骚乱,并伴有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
有人大喊:“地震,植物回来了!”

陈思源和李冰顿感大事不好。

“林佳,可儿。”

陈思不管不顾地朝门外跑去,可突然出现的绿色高墙堵住去路。密密麻麻、紧密相接的绿叶高墙如出洞的蟒蛇,就在陈思源眼前将整个管理处撕成两半,原本还在外屋挤来挤去的人群,片刻后却迎来尸骨无存的结局。

陈思源身后地铁皮墙面变得扭曲,下一秒,李冰连同墙面一同被藤蔓扯飞出去,只留下惊恐的嚎叫。震耳欲聋的声音从脚下传来,不给人反应时间,声音变成怪力,把剩一半的棚屋生生掀飞。

破碎的管理处在大地上翻滚,直到撞到另一栋别墅才堪堪停下,激起大片砖瓦灰尘。浑身是血的陈思源从废墟里艰难爬出,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,看到周围全是断裂的墙壁、扯碎的帐篷、破败的瓦砾……什么都有,就是不见地面。废墟像大雪一样掩盖一切,灰尘如薄雾那般遮天蔽日。

陈思源被鲜血和泥土模糊掉双眼,但他依旧毅然决然地在废墟里行走、爬行,他听到哀嚎声、听到求救声、听到痛苦声,人影从他身边跑过,还会将他撞倒,但他从不会气恼,只是再次站起或干脆在废墟中攀爬,世界与他无关,任何事情都不必思考与理会,脑海里的声音会湮灭掉所有,告诉他最想要的答案——回家。

然而家也成了废墟,与帐篷和棚屋的残骸混在一起,不远处的地面下陷出一个大洞,不知道填埋进多少具死状凄惨的尸体。蒋先生一家死在另一边,手牵着手,整整齐齐。看样子,他们生前已经在竭力逃跑。

陈思源徒手奋力刨着变成废墟的家,直到太阳羞愧地躲到地平线下,直到大地不再发怒,直到周围不再躁动,只剩伤悲。

黑暗里,有人叫住陈思源,但陈思源全没听见,不回应,不停止。直到那人走上前拽住陈思源,陈思源慌张地回过头,才发现对方是自己的邻居。

“陈思源,你也是来找物资的?”那人问,“我在逃难的人里没看见你啊,你去哪了?”

陈思源激动地反问:“林佳和可儿,你有没有看到,有没有看到啊!”他的双手用力抓住面前那人的双臂,生怕对方跑掉不回答自己。

“你夫人和孩子不是在临时医院吗,你没去那里?”那人回答,不过看陈思源满脸惊慌,心里也猜出了大概,“放心,他们在临时医院呢,没在房子底下。”

陈思源双眼闪着亮光:“临时医院,他们在临时医院?他们怎么样,有没有受伤?”

那人面露难色,回道:“可儿没事,但是林佳受伤了,情况不知道怎么样,就在临时医院,你赶紧去看看吧。”

“好,好,我现在就去,现在就去。”

陈思源念叨着从废墟里爬出,但双脚忽然没力,一个没站稳直接从废墟上跌落,一路滚下去,重重砸在地上。他脸上全是灰,灰尘底下则是肿起来的青紫色皮肤,身体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也都被细小的石块割裂。从他身上淌出血更多了,不过他并未就此停下,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立即起身,朝临时医院的方向跑去。

那天晚上,在临时医院的所有人都记得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冲了进来。男人在找他的妻子和女儿,他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,又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嗓音拼了命的大喊,一刻不停,祈求好心人能给他想要的答案。

男人最终找到了妻子,他的妻子仍然处于昏迷当中,他被医生告知妻子已经双腿瘫痪。他形同朽木般跪在床前,握紧妻子的手,嘴里不停说着:“对不起,我不该出去,我应该陪在你们身边。”言语里尽是懊悔。说着说着,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,他用尽所有力气去痛哭,直到自己也昏死在冰冷的地板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