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冼仁和一众犯人,手脚都带了镣铐,一起被押入了牢里,一路过来,只见两旁牢房里阴暗脏臭,那些犯人个个蓬头垢面,瘦骨嶙峋,有的无精打采的呆坐地上,有的躺着低声呻吟,有的听见外面有人走动,会缓缓抬起头来寻着声音望望,有的则奄奄一息,对外面的一切漠不关心……冼仁不禁心生寒意,这些人活得还不如虫蚁,虫蚁命虽贱,至少自在痛快,若要自己以后都过这样子日子,那真是生不如死。这之前和小狗子沦落破庙,衣食无着的日子,已觉难以忍受,如今到了这里,更是不敢往下想。

他们被押到监牢里一处较宽敞地方,里面倒还干净,四个角上都点着蜡烛,照得四处通亮。狱卒把他们押进去后,锁上门就走开了。脚镣已经把冼仁两只脚脚踝都磨破了,伤口暴露在严寒之下,更是生疼,冼仁便和其犯人一样,坐在地上休息。

见和自己一同被抓进来中有一人,身材高大,相貌凶狠,衣着扮相也比其他人体面很多,却不坐下,他趁狱卒有事走开,急忙挨个小声和其他人说话,像是寻问什么,却一直问不到结果。等问到冼仁旁边那人,冼仁才听清,他问那人道:“老兄,知道‘灯话’不?”,对方也是摇头。

他又转来问冼仁,冼仁不知道什么是‘灯话’,迟疑了一下,问道:“什么?”

他只当冼仁知道些什么,遂面露喜色,双手握住冼仁双臂摇晃着,手上的镣铐撞击的响个不停。急切问冼仁道:“兄弟,你知道‘灯话’,是不?”

冼仁听不懂,摇头说不知,那人仍不放弃,使劲摇着冼仁道:“兄弟你要是知道,跟我说了,免我一场罪,将来出去后我一定重谢,绝不食言”。

冼仁看他那么迫切,不敢再耽误他功夫,连忙郑重答说自己真不知。那人大失所望,恨恨地放开了冼仁,又急忙跑去问其他人,所有人问过一遍之后,终一无所获,顿时慌了神,面现忧色,十分不安。

正在这时,四个狱卒推门走了进来,三个身形瘦高,一个低矮壮实,但都面无表情,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威势。刚才问“灯话”那人见状,就有点向人后缩的样子。那个身形矮壮的狱卒见状,向前跨出一步,一把将他拉了出去道:“你先来!”

只见那矮壮狱卒用马鞭指着墙上挂着的一条白布问道:“这是什么颜色?”

那人看了看那条白布,面现难色,没有说话。狱卒大怒,额头上三道抬头纹都挤在了一处,劈头便抽了他一马鞭,他脸上立刻现出一道殷红的伤口来。

“什么颜色?”矮壮狱卒又问道。

那人无奈,只得结结巴巴答道:“白——白色。”

那狱卒立时挥手狠狠抽了他两巴掌,骂道:“混账东西,到了这地儿,黑的就是白的,白的就是黑的,记住了没有?”

那人早已鼻青脸肿,嘴角流血,连连点头道:“记住了,记住了……”

狱卒又指着那布问道:“这什么颜色的。”

那人连忙答道:“黑色。”

不料那狱卒双眼睁得滚圆滚圆,骂道:“混账东西,瞎了你的狗眼了?明明是白色,你说是黑色?嗯?”继而四个狱卒一拥而上,一顿拳脚棍棒,将那人打得哭叫连天,须臾之间头破血流,倒地不起,直至不醒人事才被拖了出去。

其余犯人看得面面相觑,心中叫苦不迭。冼仁也不禁心生畏意,暗暗发愁:这要怎么挨过去?突然想到进来之前,高蟾曾跟自己嘱托过几句没头没尾的话,莫非就是用来应对这种情形的?那么他何以知晓里头的情形的……正想道这里,那矮壮狱卒已经向他走了过来,指着他命他上前去。冼仁无法,只得过去。

矮壮狱卒又指那白布,问冼仁道:“这什么颜色的?”

冼仁犹豫不敢答,又知不答不行,眼看那狱卒握着马鞭的手微微向上抬起了一些,只得豁出去相信高蟾了,闭着眼睛答道:“黑色的。”然后等了半天,不料那狱卒手里的马鞭竟未落下。他慢慢睁开眼,见那狱卒面色稍霁。稍稍过了片刻,又大声问道:“到长安了没有?”

冼仁想了想高蟾的话,连忙答道:“没有马!”

另外一狱卒扔给冼仁一枝扫把,冼仁连忙俯身捡起来,把扫把骑在胯下。

那狱卒又问:“到长安了没有?”

冼仁答道:“马还没有喂。”

那狱卒闻言不再说话,过了半晌才道:“带下去关起来。”

上来两个狱卒押着冼仁出来,向前走不远,把一间牢门打开,将冼仁推了进去,锁好门便去了。借着里面阴暗的光线,冼仁看见里面已经关了一个人,倒在角落里一动不动,不知是死是活,他爬着的地方,地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。冼仁看见血就有些害怕,他便慢慢走至那人跟前,想看看他怎么样了。不料刚至跟前,那人突然抬头,披头散发的,双眼透过散乱披下的头发,愤怒地望着自己,另一手微微抬起,指着自己直道了两声“你——你——”便昏了过去。冼仁被吓得接连往后退了几步,后背一直撞到了墙壁上才停下,紧接着不远处又传来犯人被打的惨叫之声!